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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6 谁被谁欺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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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神武,娘娘对爷必然死心塌地,嘿嘿嘿……还是爷的魅力大无边啊。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,这是慎行秉持的人生真理,否则,他又怎么能在这般不好惹的主子身边活了十来年还安然无恙?他不由地抹了一把辛酸泪,照这样下去,他真怕自己堂堂一个武功高明的侍卫,往油嘴滑舌的阉人风格路上越走越偏啊。

    龙厉面无表情地瞥了慎行脸上的笑容,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话,随即上了马车。“笑得真假。”

    宝蓝色的布帘“哗啦”一声垂下,隔绝开来马车的车厢和外头,好似是两个世界,慎行欲哭无泪地认命牵马,毕竟,今天主子还有大事要做。

    依旧是城东一处小院子,院子里有几个身着短打衣裳的武夫看守,看似这些人都很寻常,实际上,他们全都是跟了龙厉多年的侍卫。

    龙厉下了马车,走入庭院的假山旁,慎行亲手扭转其中一个石块,眼前的一整座假山顿时分成两座,一左一右向着两边转开,而假山之下,则呈现出一排石阶。

    再往下看,黑漆漆的,却又隐约透着一丝诡谲的光亮,仿佛下面藏着的是万丈深渊。

    这是一座地牢。

    像这样的地方,外头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偏远小院,下面则是关押要犯的地牢,光是在京城,就有五处。

    地牢虽然阴冷潮湿,但对龙厉而言,却丝毫不觉得陌生,当年,正是因为他心狠手辣的刑求手段,才能震慑住那些跟他为敌的老家伙,十来岁的时候,就成为众人眼中的魔头。当有人狠毒的时候,自保的唯一方式,就是比那人更加狠毒。

    此处地牢里,不,说的更具体一些,是一处水牢。

    龙厉今日并未着明黄色龙袍,一袭石榴红的常服,无需任何坠饰,依旧把此人的王者气势衬托的淋漓尽致。

    他气定神闲地蹲下身子,他立足的地方是一小块平台,而平台之下则是铁打的牢门,牢门下黑漆漆的,隐约能看到一人身影。

    慎行取了火把,走了过来,火把朝下,方便主子将下面的场景看得更加清楚。

    有人双手被铁链固定住,而看不清清澈还是浑浊的冷水,漫过他的腰际,将他的下半身都泡在水里。

    他整个人身上只剩下一套白色衣裳,湿漉漉地贴合在身上,那一具身躯依旧有着练武者的轮廓和线条,只是白色衣料之后的斑斑血迹,看上去让他有种时日无多的感觉。

    长期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光亮,水牢里分不清日夜,唯独有人来审问,才会带个火把,而一旦他长久感受不到光亮的双目因为光线而刺痛的时候,他也清楚,审问的同时,会带来无休止的折磨。

    无需任何刑求的方法,光是将人置身于水牢之中,慢慢地放水,让人感受到灭顶的痛苦却又险些窒息而亡,双手被束缚无法争夺,奈何你有通天本领也在劫难逃,这就是水牢的可怕之处。

    “这一处水牢里,至今关押过十一人,前面的十人至多只能受两次,多半就要去见阎王了。不过,你在这儿关了有足足两个月了,就这么撑着熬着,不死不活,不低头不妥协,当真是让朕很佩服啊。”龙厉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,火光将那张阴邪难辨的脸照的明暗闪烁,那双眼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深不可测,他不疾不徐地叹了口气。“怪不得说是曾经的禁卫军统领呢,这一身的硬骨头可不是胡诌的,朕不得不怀疑,你的筋骨可是铁打的不成?”

    没错,关押在水牢里的,不是别人,而是楚阳。

    当初楚阳为主帅,濮永裕为副手,受龙奕之命,试图将龙厉的势力彻底击垮,可是没料到半路遭遇伏击,反而几乎全军覆没。

    惹上龙厉,主帅被活捉,虽然看上去暂时保住了性命,但楚阳深知龙厉斩草除根的个性,必然不会把自己的下场想的太好。

    两人被倒吊在城门下,足足吊了三天三夜,但之后,龙厉却也没有用更残忍的方式对待他跟濮永裕,毕竟他们是从小习武的身板,光是在阳光下暴晒加上不吃不喝,还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。

    三天后,他们被像是货物般取了下来,套上麻袋,不进任何米粮的他已经十分虚弱,醒来的时候,已经在地牢之中。

    牢头说,濮永裕刚到地牢的时候,就咽了气,或许因为龙厉刑求的恶名在外,濮永裕不愿被人所辱,最终选择了咬舌自尽。

    楚阳当下听了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心里却十分唏嘘。

    濮永裕无父无母,曾经在街上讨过饭,还当过偷儿,后来一直跟随龙奕,龙奕的任何命令,他都会不惜一切地完成,正如西南一战,为了嫁祸抹黑蔡敢将军,甚至可以舍弃自己的一条手臂,而如今,他知道龙奕退位之后,龙厉绝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,还不如自行了断……

    说起来,濮永裕也算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。

    而楚阳,却还活着,他活着的理由无非只剩下一个,他跟濮永裕不一样,他不是孤儿出身,他是楚家的长子,在妹子楚白霜死后,就成了楚家唯一幸存于世的血脉。

    他还有一位身体不算健朗的老父亲,留在楚家,需要有人养老送终,身为儿子,他不能让老父亲承受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,更不能让楚家因为他的以死谢罪而遭受世人唾骂。

    眼下,要死很容易,可是,要活下去,却万分艰难。

    无视龙厉调笑的口吻,他缓缓抬起头,散乱的湿发遮挡着他的双眼,可惜他的双手被束缚,连拨开头发的小事都无能为力。透过让自己双眼不太舒服的光线,他看到不远处的平台上,半蹲着一人,这个动作明明不太高雅,带些混不吝的气息,可偏偏那人就是能让认的视线,永远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
    “楚阳,朕可以饶你一命。”

    楚阳闻言,却依旧一动不动,若不是龙厉还能趁着火把看清他睁着的眼,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断气。

    黑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,龙厉又说。“也可让你跟楚家老父团聚,人人都说朕秘密处决了你跟濮永裕,朕何等冤枉?濮永裕那家伙终究还是不能忍,自己咬断了舌头,怪谁?而你,关了几个月,不还好好的吗?”

    楚阳体内的气血逆流,他终究用低哑破碎的气音说出了话,或许太久没开口了,嗓音早已跟往日的低沉厚重截然不同,宛若破锣嗓子。

    “我终于明白,你为何可以取代皇上,站在最高位,只因……你够狠,你总能拿捏到任何人的弱点,抓住那人的软肋,便可轻松制服他。”

    龙厉轻忽一笑:“楚阳,朕的来意你心知肚明,如果你答应,我们就该在窗明几净的地方谈事情,水牢可不是一个能共商大计之地。”

    干裂的唇畔挤出无所谓的平静嗓音:“你也想打造一支玄衣卫?”

    他的笑意敛去几分,那张脸在火光下去更显诡异苍白,宛若鬼神附体,浑身都冒着一股邪气。

    “有何不可呢?”

    是啊,有何不可?龙厉此人并非没有野心,而是之前并无任何当皇帝的冲动,如今两兄弟闹得这么僵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,龙厉当了皇帝,就不可能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昏君。

    相反的,他也会集权,或者该说,这件事本身不分对错,监听臣子,制衡朝中势力,才能遏制康伯府这种试图夺权的现象再度发生。

    “我在你看来,难道还不是一颗弃子?”

    “错了,楚阳,你在朕的眼里,还有价值。每个人在朕看来,都是有价的,把你挂在城门,这是做给外人看的惩戒。但事实上,你不过是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,皇兄要你往东,你又何曾敢往西?”

    楚阳沉默着,当时的状况,迫使他迅速做出决定,他想得并非是这场兄弟皇权之战最后是什么结果,只想着能退出朝廷的风波,可惜,他最终还是无法如此顺遂。

    或许,把他关在不见光的水牢里,让人误以为楚阳已死,却不曾轻易将他杀害,只要能留着他一条命,重新回到龙厉手里,即便他吃足苦头,也还能为龙厉所用。

    龙厉的用心,很单纯,却也很残酷。

    “这个选择很难吗?”一道无情的冷笑传了过来,龙厉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颚,双目已经汇入一丝丝冷意,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,仿佛一寸寸结了冰霜。

    到了这会儿,楚阳不认为自己对龙奕还有多少坚不可摧的忠心,说实话,属于龙奕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,他做的无愧于心,最后的一次出兵,他在击杀的过程中也是九死一生。

    他并不亏欠龙奕。

    可是,让他再度效忠于龙厉,他的确有些纠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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